奴隸制社會并不是人類獨有的社會制度,自然界里也有,比如地下世界里的螞蟻。
圖片上的紅螞蟻是墨西哥悍蟻,悍蟻還有個名字叫蓄奴蟻,它是螞蟻族群中的奴隸主。黑螞蟻是褐林蟻,是螞蟻族群中的奴隸蟻。
兩種不同種族的螞蟻,一種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奴隸主螞蟻,另一種是失去自由被剝削壓榨的奴隸螞蟻。蓄奴蟻和奴隸蟻之間經常爆發戰爭,在用種族命運作為賭注的演化戰場上,哪怕是被壓迫到最底層的奴隸螞蟻,也從來沒有放棄過反抗命運的斗爭。
螞蟻的地下戰爭并沒有揭竿而起,一把翻盤的高光時刻,但堅定的反抗從未停息,影響持久深遠,我們從頭說起。
奴隸主剝削奴隸的故事首先從抓捕奴隸開始。
夏天的傍晚,蓄奴蟻紅螞蟻先派出幾只偵察兵,到樹林里尋找林蟻的蹤跡。偵察兵找到林蟻的巢穴后,馬上折返營地,叫上幾十只身強力壯的蓄奴蟻前去打劫。
巢穴周圍的林蟻好像覺察到即將到來的危機,爭先恐后地搬來泥巴和樹枝,堵住巢穴的入口。
蓄奴蟻不要螞蟻幼蟲,它看上的是幼蟲結繭后的螞蟻蛹。搶到蟲蛹的強盜一刻都不停留,叼著戰利品沖出巢穴,急速飛奔回家。不過,一次只能搬運一只蟲蛹不夠用,那就辛苦一下,多跑兩趟好了。有時候,強盜會來來去去3、4回,搶劫更多的螞蟻蛹帶回家。
螞蟻是一種完全變態昆蟲,經過完整的蟲卵、幼蟲、蟲蛹和成蟲4個發育時期。在幼蟲階段的螞蟻沒有覓食能力,完全依靠工蟻來喂養。等著幼蟲長大后會結繭變成蟲蛹,螞蟻蛹是螞蟻變成成蟲前的最后一個發育階段。
被蓄奴蟻搶回家的螞蟻蛹,很快就破繭而出,變成淺色的成年蟻。剛破繭出來的小螞蟻,像一張白紙一樣干干凈凈,身上沒有一丁點體味。蓄奴蟻抓緊最好的時機,在小螞蟻身上涂上一層口水,給它噴上蓄奴蟻的味道。
被口水洗腦的林蟻,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跟蓄奴蟻不一樣,以為這里就是自己的家。
從此以后認賊作父,開始規規矩矩的奴隸生涯。奴隸蟻每天勤勤懇懇地為蓄奴蟻收集糧食,打掃巢穴,養育孩兒。生物學家挖到一個很小的蓄奴蟻巢穴,里面有40只蓄奴蟻,320只林蟻。平均下來,8只奴隸蟻在為一只蓄奴蟻服務。蓄奴蟻什麼活計都不用干,只要時不時地打劫一下林蟻窩,補充自己的奴隸數量,就能舒舒服服地過上被奴隸伺候的生活了。
世界上,當上蓄奴蟻的螞蟻總共有60種,有些種族里的蓄奴蟻在壓榨奴隸的同時,還保留著自己外出找食物的能力,但是有些蓄奴蟻已經退化到連咀嚼食物的能力都沒有了。退化的蓄奴蟻缺少切割食物的鋸齒,只能等著奴隸蟻把吃進肚皮里的食物吐出來,喂給它們吃。失去奴隸蟻后,蓄奴蟻只有死路一條。
啥都不用干,吃飯有人喂的日子過起來很爽,但是蓄奴蟻真的就能高枕無憂,天天躺贏嗎?肯定不可能,天下沒有白吃的飯,也沒有只會付出,不要回報的物種。
演化路上,如果強勢物種世世代代都在壓榨弱勢物種過日子的話,會造成2個后果:1是弱勢物種被壓榨到滅絕了,2是弱勢物種奮起反抗,跟強勢物種達成新的平衡關系。
奴隸螞蟻走的是第二條路,有壓迫就有反抗,奴隸螞蟻也會揭竿而起,反抗奴隸主。
圖片上是另外一種奴隸制螞蟻組合,大個頭的深色螞蟻是蓄奴蟻,小個頭的淺色螞蟻是奴隸蟻。跟之前的墨西哥悍蟻和林蟻相比,這對螞蟻的個頭要小很多,只有2、3毫米的身長。小螞蟻住在橡樹果實里,一顆橡果就是一個螞蟻巢穴。橡果的體積不大,一個巢穴里只有幾十只螞蟻。
住在橡果里的奴隸螞蟻起義時,并不是大張旗鼓地暴動,直接殺死奴隸主。它們的起義很隱蔽,會暗地里下黑手,殺死奴隸主的后代。奴隸主螞蟻從蟲卵孵化成幼蟲時,奴隸螞蟻并不能區分出幼蟲的種類,依然跟從前一樣照顧幼蟲,給它們喂食。當幼蟲長大結繭變成蟲蛹后,奴隸螞蟻能夠辨認出蟲蛹不是自己的種類,它會撕裂大部分的蟲蛹,殺死里面的小螞蟻。
美因茨大學團隊統計了弗吉尼亞州橡果里的螞蟻數量。在沒有奴隸蟻,只有蓄奴蟻的螞蟻巢穴中,蟲蛹的存活率是85%。在奴隸蟻和蓄奴蟻混合居住的螞蟻巢穴中,蟲蛹的存活率是27%,奴隸蟻消滅了大部分的蟲蛹。
殺死蟲蛹之后,奴隸蟻并沒有逃跑,依然居住在橡樹果實里,過著日復一日的勞作生活。看上去,奴隸蟻起義后并沒有得到什麼實際收益。但是奴隸蟻消滅蟲蛹的行動,卻增加了周圍同種族螞蟻的生存機會。蓄奴蟻后代的數量越來越少,它們出去抓捕到的奴隸蟻數量也越來越少,周圍生活的奴隸蟻群得到發展壯大的機會。
在接下來的演化路上,奴隸蟻會不會發動越來越多的戰斗,直到消滅掉所有的蓄奴蟻?
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答案,兩種螞蟻族群之間的演化博弈,仍將繼續下去。
生命演化的道路上,到處都是暴力血腥的搏殺,唯獨缺少與世無爭、相安無事的和平選項,戰斗才是生命成長的驅動力。